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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0/18 2: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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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代看来,擘窠书为书法业内人士所熟悉,但大众对其认知度却并不高,如何给该专有名词一个深入且明晰的释义?本文将谨据文献分析一二。

榜书,亦称擘窠书,今人认为即大字书。据文献记载,大字书写自秦李斯始,唐宋渐多,“自元、明以来,精榜书者殊鲜,以碑学不兴也”。榜书素脱胎于碑额、摩崖、题署,“凡有佳碑,悉可做榜书观”,故而随着清代碑学兴起,榜书愈盛,并以其颇具特色的运笔、章法及强烈的情感表现力,作为书学创作及理论范畴的重要分支被不断运用并讨论。早期研究榜书的专文有明代费瀛所撰《大字长语》,而最为知名的榜书专论则出自清代康有为。《广艺舟双楫》卷六有言:“榜书,古曰署书,萧何用以题苍龙、白虎二阙者也;今又称为擘窠大字。”康有为在论述中以“署书”“题榜”“题署”“擘窠书”等名称与“榜书”混用,今人也多认为它们为同一概念,其实不然,上述关于大字书的专有名称,依照各词语原始意义的不同,有其递代演变次序。

拙政园绣绮亭匾额

早期的“署书”所指范围较广,即“所有标识性的文字都可以称为‘署书’”,包括出现在青铜器、官府封简以及门楣上的标识性文字,之后逐渐被狭义化为“门匾上的标识”,接近“榜署”。“榜”,即匾额,榜署即指书写于匾额上的字,无大不称匾,因而后来署书也借指大字书。“擘窠”二字何以指代大字书,其本义与引申义与“大字”有何联系,历来众说纷纭。宋朱长文《墨池编》中论字体有擘窠书,明杨慎也曾于《丹铅余录》论擘窠书时言:“时人不解‘擘窠’其义,称‘此法宋人多用之,恶札之祖也。’”对“擘窠”其义不明或至误解。

颐和园匾额

一、执笔部位说

擘者,段注《说文》谓“手大指也”,《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尔雅》曰:“蝮虺,博三寸,首大如擘。”擘为大拇指,是其常见义之一。窠者,《说文》释义:“空也穴中曰窠”。《尔雅》:“鸡雉所乳谓之窠”,意为鸡雉所栖息的巢穴为窠,因而“窠”本义为穴、巢穴。“擘窠”一词指大拇指与食指中间的窠穴,即虎口。虎口是讨论执笔之法时常用的部位,何绍基“悬臂回腕”执笔法,强调虎口要呈水平状,可置一酒盅于其上,运笔时需全身用力缓行,以表现碑派书法的迟涩感与金石气。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解释“筋必反纽”,也强调运笔时虎口侧向左的逆行之力。所谓“虎口凤眼”,虎口是执笔部位,凤眼则是执笔方法。虎口向上则形成凤眼势,大拇指骨节内凹,与食指形成一道狭缝,是谓凤眼执笔。黄宾虹有言:“执笔法指实掌虚,龙眼为上,象眼次之,凤眼又次之。”凤眼法是典型的碑派执笔方法,势促节短,笔锋难以转还自如,更适合逆锋的施展,所执之笔无法粗大,作小楷则佳。

北宋米芾《砚山铭》(局部)

大拇指骨节外凸,与食指环成一圆形的执笔为虎口执笔法。若置笔于虎口满握,则必为大笔、粗笔,作大书执笔唯有用虎口。历代以来,擅书擘窠大字之书家并不鲜见。唐有颜真卿,“鲁公作字多擘窠大书,端劲而秀伟。”清吴伟业更有诗句“鲁公擘窠字如斗,忠孝轮困鬼神走”赞其擘窠书伟岸之气。宋有苏轼、李曾伯擅长此道,王恽《玉堂嘉话》中称苏轼大字:“东坡洗玉池铭,擘窠大字极佳。”叶昌炽《语石》“李曾伯一则”赞:“李曾伯纪功碑,在襄阳。字大径尺,笔笔中锋。衡平竖直,如背嵬军之不可撼。擘窠书第一。”此外,宋代朱熹、蔡京,明朝戚继光,清朝刘墉、梁诗正与梁同书父子、阮元等人皆以擘窠书名世。王潜刚在《清人书评》中关于阮元大字载:“尝见篆书大寿字,长三尺余。”由此可见,擘窠书皆为大字、巨字。巨字用巨笔,巨笔非以虎口满握不能书。擘窠本义为执笔于虎口,其证昭然。

二、纵横界格说

擘之本义,分也、裂也、区划也。《说文》:“也”。《广韵》:“分擘也。”《礼记·内则》中记录“炮”的烹饪方法:“炮之,涂皆干,擘之,濯手以摩之,去其皽。”又李白诗云:“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箭射东海。”上一节所论之“大指”义,实则与“分、裂”之义也有所关联,“凡大指主开,余四指主合,故谓之巨擘。”古人写字或者篆刻之时,为求工整匀称,或将纸进行折叠或划分界格,“擘”为“划分、分裂”,“窠”仍为“穴”,即“界格”之义。因而擘窠另一义可作“划分纵横界格”解。

清何绍基《山势泉流七言联》

划分纵横界格是书写章法布局的重要辅助手段,叶昌炽《语石》曰:“唐以前碑至精者,无不画方罫,端正条直,有如棋枰。然亦有磨损者,有驳裂者,裂处虽裂,完处仍完,若磨损之极,不惟平漫,甚至无一丝痕迹。《醴泉》《圣教》诸碑,其初何尝无方格,今则字画之外但有空地,此无他,椎拓过多。匪朝伊夕,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渐糜使之然也。行书大小疏密,各随笔势,固不宜于画格。亦间有用通行直格者,但长而细则易裂,且不无挠曲,亦其势然也。”故书碑之前作方格以使字整齐美观向为传统,倘若作行书,则有画竖条格者。但竖格易令石碑开裂,且行书受条格约束后难以挥洒,不若篆、隶、楷端正置于方格中妥当。书写或者刻划完毕后,界格或被擦除磨掉,或放置不管任其风蚀湮没。故今人观古碑,或能依稀见界格,或平整不见界格,都可作以上二种解释。故,或曰“擘窠”指纵横界格,在牌匾、碑刻等需要写大字的时候,需要先“擘窠”再书写,后世故以“擘窠”借指大字。此“擘窠大字”的另一由来。

三、方格、九宫格之说

在擘窠之纵横界格说的基础上,又有擘窠为“划分方格”的进一步认定,但笔者认为并不妥当。宋赵希鹄《洞天清禄集》“古钟鼎彝器辨”一节中有言:“汉印多用五字,不用擘窠······左有三字者,右有二字;或左二字右三字者。”意为正方形五字印面布字一般为左三右二或相反,无法把这五个字等分。由此,擘窠可作方格义。但是,明李日华题黄庭坚《法语真迹》曰:“山谷行书,当三钱大,计五百五十余字,皆禅翁淡虑任真翛然自得之语,书法清遒超朗,知其胸不挂一尘也,后擘窠大书一段。”汪砢玉跋曰:“鲁直所书法语,大如簷蔔华,后年月字,至末每行一字,字几并头菡萏,在宋白楮上。楮高尺余,可长二丈,绝无接缝。想公欲毕此纸,故大挥足之耶。”由以上两人跋语知黄庭坚所书《法语真迹》的后半部分字体大小不一,愈后愈大,至末“每行一字”。李日华称如此之大但大小不一之书为“擘窠大书”,故而否定了擘窠为整齐之方格义的说法。

结语

擘窠大书经颜鲁公清峻宽博之气象发扬,愈发盛名,至明清,成为以书法文字表达泱泱大国恢弘气势的不二之选。我们将擘窠理解为“虎口握笔”抑或“纵横界格”皆与大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所谓器闳、辞壮、情豪、气雄应是署书、擘窠书、榜书在历代共有的特点。清代书家在书法理论方面对其多有研究,除传世书论名著中之专章研究外,更有李象寅《大字结构八十四法》、费瀛《大书长语》等榜书专论问世,确立了榜书在中国书法史上独立且独特的地位。

清溥儒《寿》

同时,榜书又是考验书家,尤其是碑派书家书写功底的试金石。碑榜之书与尺牍之书,是两条不同的习字之路。明清以来擅写榜书之书家不胜枚举,近代更有吴昌硕、齐白石、沙孟海、陆维钊等书家对榜书在实践中的继承与发扬。同时,关于擘窠之技法、本质的探讨也以更加多样化的态势不断延续下去。

本文节选自《书法教育》中小学版年第壹期《什么是擘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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