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时候,跟着外婆去无定河西走亲戚,河西已经算是米脂地了,虽然一河之隔,可是,走起来好远啊!
走啊,走啊,总算是隐约看见亲戚家了,还在老远就听见有人喊:
“堡里家来了!”
“干炉家来了!”
镇川堡和干炉就这样划上了等号,镇川人的干炉情结终身解不开。
从我记事起,镇川就有那么一两家干炉铺子,每天打早就把捏好的面饼放进红红的土炉子里烤出飘荡满街的诱人的香味,烤出镇川人走亲访友最具品牌的礼品,烤出生活还算富足的家庭里孩子们的零食,也烤出了更多孩子馋坏了味蕾。
那色*干香的干炉馍馍,五分钱一个,平日里从来不敢奢望。逢年过节,有亲戚走动,孩子们才可能分吃到每天都被诱惑的干炉馍馍。于是模仿打干炉的,把渠道里挖来的洼洼泥捏成与干炉形状相同的泥饼,再用红墨水在面饼中央盖个红红的印章,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一个个泥干炉便在孩子们手中出炉了!看上去还真是像干炉,甚至能勾起食欲。玩扮家家时,将泥巴干炉送给左邻右舍,也会用泥巴干炉哄孩子。
年,已经不再玩泥巴干炉的我考上了陕西省水利学校,在当时,这可是十里八乡都高兴的大事。邻里邻居,亲戚朋友,奔走相告,近一点的,请家里吃顿饭,给十元八块,表示一下心意,稍远点的则基本都是送五个干炉祝贺。
那年秋天,我背着香喷喷的干炉,平生第一次离开镇川,离开母亲。八百里秦川哪里载得起我十六岁的乡愁啊,所幸的还是干炉的余香,像母怀一样,解我忧思。
年,水校毕业,等待上班,正值母亲去北京师范大学进修学习,我一同前往。这也是我们母女生平第一次进京,母亲背着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我拿着的还是干炉,沉甸甸,香喷喷。
苍翠连绵的香山、高耸峻拔,树木翁郁的景山、碧波荡漾的颐和园昆明湖……我们吃干炉喝水当饭,遍游北京城。
参加工作以后,完全的离开了镇川,离开了堡里,也离开了干炉。渐渐的我与城市接轨,中国与世界接轨,民富国强,物品丰裕,饼干、面包、糕点各种面点玲琅满目,曾经伴随我们成长的镇川牌干炉似乎淡出世界。
年秋天,一伙镇川籍同学在榆林高新区精华假日酒店小聚,席间不知怎么很快聊到干炉,于是大伙聊兴大发,争着谈论有关干炉熟悉亲切的记忆。
“现在一个干炉四块钱,咱们小时候,一个干炉才一毛钱。”
“哪里,我还吃过五分钱的干炉。”
“我还用粮票换过干炉。”
“你们知道不,干炉可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我听说,古时候由于战事不断,南讨西征,将士时时需要补给,哪有时间埋锅造饭。为了争取时间,几天几夜不得停息,充饥填肚子就成了一件大事。于是就叫厨子们速速做出一种既可充饥顶饭,又便于携带打仗,还能经受风吹雨淋而不坏的食品。陕西刚好是产面粉的地方,厨子们就地取材,发挥面食特点,制做出石子馍、锅盔、枣果馅、油旋、马蹄酥等以面粉为原料的十多种面食。经过挑选,其中一种叫干炉的烤饼,以制做方便,简单快速,不需要太多的灶具,便于携带和储存等优势而成为兵士们最喜欢的食品,这种烤饼就是我们现在吃的干炉。”
“你们现在早点用什么泡牛奶,我觉得还是干炉最好。干炉其实和新疆的馕做法很相像,媒体报道说新疆有哪个地方的人比较长寿,研究发现那儿的人都喜欢吃馕饼,咱镇川的干炉也像馕一样是长寿面食,建议大家每天吃干炉。”
“一次接待美国客人,正愁给客人带什么礼物好呢,有家乡人带来了干炉,便将干炉作为礼物送给美国朋友,美国客人很喜欢镇川的干炉,高高兴兴地将干炉带去美国。”
……
年结伴去俄罗斯旅游,临行前打理行李,所有随身用品打理完毕,心里总是觉得还少什么东西没有带上,机智的女儿一语道破:“还没拿干炉!”于是,十个干炉馍馍随我们登上了飞往莫斯科的洲际航班。在莫斯科通往彼德堡的列车上,美丽的俄罗斯乘务员微笑着和我们分享镇川的干炉馍馍。
……
其实,镇川人也没有几个知道干炉的由来,也许我们根本不需要知道干炉的由来,我们只知道干炉就像流经镇川的无定河,滋养着一代又一代镇川人,带着干炉馍馍走到哪心里都踏实,干炉已经成了镇川人永远的故乡情结。
马慧,女,榆林市榆阳区人,水利工程师。从小酷爱文学,喜欢阅读,喜欢用文字与世界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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